树是故园乡间的脊梁。我从远方归来,当一丛丛树木连绵起伏的葱茏从飞驶的车窗前掠过时,我忽然有了这般遐想。要是故园乡间没有这么多的树,那该是何等的平淡呵!树给了故园乡间站立的姿态和俊美的轮廓。有了树,故园乡间才有了跌宕,有了动感,有了激情和诗意。
故园乡间的树是庄稼人写给大地的情诗。乡间父老对树不像山里人那样看得平淡,因为故园乡间没有原始森林,所有的树都是他们亲手栽植的。放眼乡野,每一条路、每一条河、每一座村庄,都被浓浓的绿阴覆盖着。浓绿凝结着乡间父老对生活的审美和创意。有一幅图景,一直让我难以忘怀:原野深处有一片金色的麦地,麦地中心站立着一棵亭亭如盖的老榆树。这棵百年老榆树也许曾经长在某户人家的庭院里,后来这户人家搬走了,房子也拆掉了,老榆树却被留了下来。这棵被特意保留下的大树,让我看到了乡间父老对一草一木的关爱情怀。
故园乡间的树是平民化的,它们不是隐遁山林的名士,也不是傲居于亭榭的贵胄,槐柳桑榆,桃李杏梨,普普通通,平平常常,或傍于路,或临于水,或房前,或屋后,每一棵树,无论大小高矮,根系都扎在大地上,没有“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的愤懑,也没有病梅馆中生命形态的扭曲。它们舒舒展层地生长着,自由自在地生长着,蓬蓬勃勃地生长着,吐纳着故园乡间清新的空气。
在我故园乡间,所有的林木都洋溢着人与树的亲近感。长长的绿色的林带下,流淌的是穿梭的车轮和桨叶划水的涟漪,人声的喧闹与绿色长廊的静谧,弹奏着动与静协奏的乐章。密密匝匝的树阴下,掩映的是青墙黑瓦,飞出的是鸡鸣狗吠。在故园乡间,有树林必有村庄,有村庄必有树林,村在树间,树在村中,远远望去,一座村庄就是一片绿色的小树林。这些绿色的屏障,为人们遮挡风雨,遮蔽阳光,驱除祸患。
乡间父老讲究风水,房前屋后挖个塘、修条路都要定向道、看方位。同样的道理,栽树也是一件大事,需要辨识阴阳,万万不可随便乱栽。天井里栽的是金橘、玉兰、桂树、梅树,图个好口彩,“兰桂齐芳”“金玉满堂”,这些树都属于阳性,可以与人影形相随。松树、柏树、樟树则属于阴性,不妨离人远些。人们不会把这些树栽在天井里,更不会栽在院门前。这些常绿乔木成片成林,常常出现在村头、井边、路口,它们浓密的树冠、伟岸的枝干,成了村舍的景观和标识。
故园乡间的树不光护卫着人的家园,也是鸟的乐园。鸟从这棵树飞向那棵树,在树林中啄食、嬉戏,它们把窝安在树的顶端的枝丫上,成为故园乡间最美的一道风景线。鸟窝,用无数根树枝和野草编织的家园,是鸟一生中最伟大的工程,是鸟对生活全部的信念。鸟雀把家托付给树,托付给村庄,是它们对人的最大的信任。每当我看到故园故意那一个个温暖的鸟窝吋,心里总是无比欣慰。鸟窝,是平安的消息,是动人的音符,是鸟与人最放心的信使,是大自然挂在故园乡间的胸襟上最美的奖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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