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中的临时工棚
2018-04-04 09:26:14| 分类：
往事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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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旧物时，我翻出了一本四十多年前的日记。那时的文笔有点枯涩，但许多往事写得清清楚楚。其中有一篇，写到了春雨中的临时工棚。细细读来，往事历历在目，仿佛今天的我正一眼不眨地注视着昨天的我。
1972年，我在孤山良种场工作。那是一个刚刚成立的单位，第一批临时工棚设在田野中心，是用毛竹、芦菲、油毛毡搭建起来的。在临时工棚的搭建过程中，工人下班后，需要有个人照看工场。我就是那个照看工场的人。临时工棚四面通风，棚内无遮无隔，显得空空荡荡。有一天晚上，下雨了，油毛毡上传出的雨声，给我营造了一个恬淡的梦境。那是春雨，我暗暗祈求，愿那雨声不要停，“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果然，那场春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夜。清晨，无眠，我睡眼惺忪地躺在地铺上，静听大珠小粒“嘀嗒嘀嗒”，单调里有一种柔婉与亲切，点点滴滴，声高声低，柔柔软软地在耳边萦绕。雨点敲在油毛毡上沙沙作响、清脆悦耳，清新的雨味夹杂着田野里麦苗的芳香，向着工棚里飘送。雨水顺着工棚顶上的斜坡潺潺泻下，均匀而有节奏。
风声雨声，打破了乡野间的寂静。斜风细雨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浪子，飘进工棚，洒落在我的身上。我向远处的村落望去，房舍稀稀疏疏，屋顶上笼罩着一层薄烟，乡村弥漫在雨雾之中。有人披蓑戴笠，行走在泥泞的小路上。雾气升腾飘浮，如梦，如幻，如仙境。雾蒙蒙的天空下、飘飘然的云层里、轻悠悠的春风中，飘荡着像丝线一样细、像粉尘一样轻的蒙蒙细雨。雨落在麦田里，麦叶上滚动着晶莹的珍珠。雨落在泥土里，润物细无声，小草青得发绿，桑芽绿得发亮。春雨滋润着万物，孕育着生命，烘托出一片春满家园的美好景象，给乡野田间增添了无限生机，并带给我一种言语无法说清的乐趣。
四十多年过去了，我从青春年少变成了皤鬓老者。我早就告别了当年乡野田间的临时工棚，住进南京城里秦淮河西的一座高楼。此刻，我正站在楼窗前听风看雨。眼前的这场春雨让我忆起四十多年前的那场春雨，风也依旧，雨也依旧，而风的音律、雨的神韵已是大不相同。尽管昔日的雨声尚可追忆，然而雨打工棚的情致却了无踪影。
雨是大自然灵秀纯美的精灵，多情婉约，最易触动心灵，引起情感上的共鸣。回首人生，有欢乐、有迷惘、有失意、有辉煌，现如今这一切都已淡然，也用不着去解释什么说明什么。面对都市里的这场春雨，我期待雨丝把我额上的皱纹抚平，把我头上的白发染黑，把我心头上的烦恼洗净。我想让我的思绪变成一条鱼，然后逆流潜行，回到四十多年前那场春雨中的临时工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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