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闪灵》是一部最经典的恐惧片。作家杰克应征做了深山里一家豪华酒店的冬季看守。在漫长的冬天里,大雪封山,没有宾客入住,其他工作人员全部撤离,只有杰克携妻儿驻守酒店。
应聘之初,杰克就已经得知,以前有个冬季看守杀死妻子和两个年幼的女儿后饮弹自尽,大家怀疑是在与世隔绝的环境里待久了,导致精神失常。杰克不以为意,他觉得阒然无人的环境更有利于写作。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杰克变得暴躁、易怒,他甚至做了残杀妻儿的噩梦。酒店里开始闹鬼,杰克也频频见到逝去已久的人和场景,甚至和之前杀死妻女的冬季看守交谈。
见到这样的恐惧情节,我的心平静依旧,见到杰克手持利斧狞笑着追杀妻儿时,我也没有感到特别的惊讶。最终,妻子和儿子逃出险境,杰克在酒店外的迷宫里迷路并冻僵。然而,看完这部电影后,我被电影唤起的恐惧感,却没有随着影片的结束而消逝。
我的恐惧感当然不可能是由电影造成的,我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欣赏导演的精心布局。我知道,影片只是编出来的一段故事,所以即便再血腥残忍的画面、再惊心动魄的音乐,也不可能让我恐惧。
好电影所做的,就是无论讲什么故事,其情感逻辑都是真实的,从而把观众的注意力一步步引到片中人物身上,为他们担惊受怕、悬心挂念。我平时很少观看恐惧题材的影视作品,但这类作品一直让我好奇,看《闪灵》的时候,我就在想,我们内心深处的恐惧感到底来自哪里?
电影《闪灵》集中了众多恐怖元素:别无他人的封闭空间,旧日令人发指的血案,身边的家人失去理智,变得如同恶魔。影片中,杰克年幼的儿子丹尼有心灵感应能力,影片中称之为“闪灵”,他可以看见一部分过去或未来。然而,即便他之前不想来这家酒店,也只能随父母前来。丹尼几次看见早年冤死的那两个小女孩,那吓着了他。影片通过小男孩的视角,加重了恐怖气氛。从一个孩子的眼睛去看他身处的陌生而诡异的环境,很容易让人觉得可怕。小男孩具有心灵感应的能力,那是一个象征。人们的心灵原本都是相通的,其中蕴含着人类尚未掌控的力量,只是人们不能自觉地认同。人们从小就以为每个人都是一个个孤岛,各自远离,很难沟通,所以才觉得世界充满凶险。
成年人一样可以从不能自主走向不可自拔。杰克起初对前任看守失心疯杀死家人的事件毫不在意,他认为对自己不会受到影响。而事态的发展却不由他控制。妻子发现杰克不对劲,并偶然看到了杰克声称要静心写作的那些成果,厚厚的一沓纸上,从头到尾只打着同一句话,“只工作不玩耍让杰克成了傻子”。妻子为之惊骇。
即使杰克看上去似乎是在内因外力的推动下,不可抗拒地一步步走入绝境,这部影片也不是鬼上身的玄秘故事,更不是恶鬼教唆杀人导致厄运重复出现的宿命故事。一开始,我以为是特殊环境以及恶鬼扭曲了后来的人,最终酿成悲剧;因为我相信,在那种状况下,个体的人是无能为力的。然而,通过进一步思考,我觉得这并不是事实的真相。观念本身是没有力量的,只有在我们选择了相信之后,才把自身的力量给了它,并让自己生活在那种观念里。
这部影片能够引发观众的恐惧感,表明它触动了人们情绪中某些共同的东西,包括感到无能为力、感觉自己弱小。这些虽非恐惧的根源,但都会加剧观众心中的害怕;向内里细看,还可以去探寻恐惧的源头。
平时,当我感觉到无助、弱小或是心生惧怕时,我会迅速地转身躲避,并设法让这些情绪消失。然而,无论压抑情绪,转移注意力,还是向外投射,都不可能根除深藏在我心底的这种情绪;回避而非面对的姿态,反倒说明我所认定的恐惧情绪更为强大,以至于我无法应对。
而当我静下心来,直面内心的恐惧时,我渐渐地发现,我人生历程中许多与生死相关的险境,都已被这部影片调动起来了,并被叠加于影片中的情节。我怕的不是影片中的人物所面对的险境,我怕的是我自己曾经有过的险境。多年来,在有意无意地躲闪时,我把自己的力量全都交了出去。我还发现,昔日所害怕的事情,其实早已过去,并且我也平平安安地活了下来。
若是我能与影片中的故事情节拉开心理距离,那么,即使这部电影再令人恐惧,也无损于今日的我,无损于我稳如泰山的真实生活。若是我拉不开距离,我就会进入往昔曾经有过的凶险状态,并纠缠在那样的状态中,从而诱发出自己深深的恐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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