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历史研究领域中,从公元五世纪至十五世纪的一千年,被称为“中世纪”。过去有一个基本观点,认为中世纪是“科学的空白期”。但更为深入的研究表明,这一时期的科学并未消失,科学研究并未中断。这其中,大学的作用功不可没。大学不仅对于科学知识的回收、保存和传承做出了巨大贡献,而且对于近代科学思想的产生与发展起到了积极作用。
世界上最早的大学建立于十二世纪的意大利、法国和英国,最具有代表性并且影响最大的,是意大利的波隆那大学、萨莱诺大学和法国的巴黎大学。波隆那大学以研究法学著称。波隆那地处当时欧、亚、非的商业贸易中心,商贾云集,贸易纠纷时有发生,商业诉讼接连不断,这种情形需要迫切法学人才。与此同时,意大利学者与教皇联合,为共同对抗神圣罗马帝国以求得城市的独立和权利,加强了罗马法的研究,民法逐渐成为单独学科。此外,城市当局与封建领主之间存在着激烈的矛盾与冲突,这也刺激了法学的发展。当时著名的法学家艾纳卢斯曾在此研究和讲学,吸引了众多才华横溢的学者和青年。到十三世纪初,波隆那大学的在校学生已经达到五千多名,教学内容日渐丰富,1316年增授医学,1360年增授神学。建立于十一世纪初的萨莱诺大学,最初是一所医学院,萨莱诺是地中海岸驰名的疗养胜地,传统医学基础较好,吸引了达富贵人来此地疗养。十一世纪初犹太医学家阿非利加诺来此地讲学,使东西方医学在这里得到了交融,促进了医学的发展。萨莱诺大学逐渐成为欧洲的医疗中心和医学研究中心,它是西方早期的分科大学。巴黎大学由当时巴黎圣母院教堂学校发展而来。1108年到1139年,法国著名经院哲学家、早期唯名论的重要代表阿伯拉尔曾在这里与唯实论者进行过长期的论战,学者和青年纷至沓来,使学校名声大震。巴黎大学以研究神学著称,最盛时在校学生达到五万人,成为当时西欧大学的典范。
在这三所大学的影响下,十三世纪到十四世纪,西欧各国相继建立了多所大学。如著名的英国牛津大学(1168)、剑桥大学(1209);意大利的帕多瓦大学(1222)、那不勒斯大学(1224年)、亚勒索大学(1355);法国的图卢兹大学(1230);西班牙的巴伦西大学(1212);葡萄牙的里斯本大学(1290);神圣罗马帝国的布拉格大学(1348)等等。十五世纪全欧共有大学二十二所,十六世纪约八十所,十七世纪大学总数为一百零五所。中世纪大学的兴起是世界教育史上具有深远意义的大事,有力地促进了西欧中世纪文化的繁荣,不仅为近代大学打下了基础,而且对近代科学产生了重要影响。
中世纪大学的课程,起初以单科为主,十一世纪到十三世纪,随着欧洲人把阿拉伯文的希腊、印度科学著作译本以及阿拉伯自已的著作大量译成拉丁文,特别是1200年到1255年间,亚里士多德全集被发现,并被译成拉丁文,很快进入大学课堂。当时逻辑学、物理学、宇宙学和数学已经成为各所大学的主要课程,高等教育基本上以逻辑和科学的科目为主,亚里士多德的著作在大学的传播,引起了教会的恐慌和恼怒。从1210年到1231年,教皇三次下达禁令,不允许在巴黎大学阅读和传授亚里士多德的自然哲学著作。但教皇的禁令不起作用,到1255年,也就是教皇的禁令颁布四十五年以后,巴黎大学讲座课程的教材目录已经包括当时所有能得到的亚里士多德的全部著作。但在当时的牛津大学,亚里士多德的著作一直可以不受约束地进行传授和研究。
中世纪的大学,在研究阿拉伯传统浸染过的古希腊著作的过程中,做了大量的注释工作,这些评著几乎包含了随后几个世纪中在科学领域反复讨论的大多数科学概念、理论和争论。中世纪大学的兴起,改变了西方的教育制度,形成了主宰西方文化的专业知识分子阶层,造就了一大批能够把基督教带进理性之海的哲学神学家,特别是塑造了欧洲人说理论辩的思维习惯,形成了西方不朽的学术传统。
中世纪大学的教学方法一般包括授课和辩论两个环节。授课是指阅读指定教材和由教师解释教材。辩论有两种,一种是课堂上展开的“问题辩论”,一种是课下在公共场所举行的“自由辩论”。“问题辩论”通常先由教师给出一个论点,由他本人或者学生引经据典做成一个否定性的答案;然后,由助教对这一论点进行正面论证,并对反驳意见进行解答;学生或教师可以针对助教的论证提出新的反驳和问题;经过反复的发问与回答、论证与反驳,最后由教师作出最初的论点是否成立的结论。经常进行的这种论辩属于正式的辩论。“自由辩论”属于非正式辩论,与会者可以提出任何问题加以讨论,这种辩论后来演变成为大学里的文化娱乐方式。无论是正式辩论或非正式辩论,其目的都在于培养敏捷的思考能力,练习推理方法。
中世纪期间,欧洲的知识分子在逻辑思维和艺术方面必须接受一种严格的、精确的训练。英国现代哲学家和数学家怀特海认为,如果西方思想没有经过几个世纪的理智训练的准备,以便用宇宙理性或人类智力去探索自然的秩序,那么现代科学的诞生将是不可能的。因此,西方那种批判的理性和无休止的探索精神,并非像一般人所认为的那样,是出现于十五世纪的文艺复兴时期,真正的转折点在三个世纪以前的大学和城市时代。从阿伯拉尔和索尔兹伯里的约翰开始,就已经兴起了对辩论思维和哲学思辩精神的爱好。较高级的研究受到逻辑辩论术的指导,大学课堂上的争辩和公共场合的自由辩论,不仅提高了才智的敏捷性和思想的准确性,而且培养出了一种批判精神、形成了一种怀疑方法。西方文化与近代科学在很大程度上正是由此兴起。
在中世纪,尤其十三世纪和十四世纪,学术思想最活跃、影响最大的是巴黎大学和牛津大学,以这两所学校为代表,形成了不同的学术特色。巴黎大学是神学与哲学国际中心,其辩证法风格以论辩和辨析的方法,追求思想的清晰与确定。在三个世纪里,它不但吸引了世界各地的大量学子,而且招来了阿伯拉尔、索尔兹伯里的约翰、大阿尔伯特、布拉班特的西格尔、托马斯·阿奎那、波纳文图拉、罗吉尔·培根、邓斯·司各脱、威廉·奥卡姆等伟大的学者,几乎构成了从十二至十五世纪之间的哲学史。这些伟大的学者,全是在一种令人心智激荡高昂的氛围中造就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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