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壁之战是中国古代战争史上一场以少胜多的著名战役。在这一认定背后,刘备和孙权经过文学作品《三国演义》的渲染,名正言顺成为历史上正义的一方。曹操在《三国志》中被高度评价,却因“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犯上”作为,在《三国演义》中被定性为“汉贼”“奸雄”。
《三国演义》开篇,便是“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东汉末年,历经秦末的纷乱和西汉末年的动荡,天下其实已在四百多年汉朝的大一统中埋藏了一统思想。曹操试图重新统一中国,当然,他也想抛开汉室,取而代之。尽管如此,在当时他依旧比刘备和孙权具有更浓的正统色彩和政治号召力。指责曹操为汉贼的刘备和孙权,他们的所作所为也是想脱离汉室自立门户。建安十三年夏天,曹操在名义上已经控制了中国的大部分土地,“旌麾南指,刘琮束手”,拥有的不仅是汉末以来空前强大的军事实力,荆州的不战而降,其实也反映出刘表治下许多正统文人的人心所向。
统一虽然可能会历经流血和暴力,但割据未必就能安于和平。东吴和刘表为争夺江夏,前后激战多次。三国鼎足,兵戈几乎一直未停。建安十三年,曹操已经拥有实现中国统一的一切条件,他又是一个能够定国安邦的领袖人物。无论从哪方面看,曹军南下并不是没有优势。然而,也许是因为轻敌,也许是因为运气太差,也许是因为赤壁战场背后是一次富有远见的外交联合、一次主动御敌于国门之外的攻势防御、一条南北战场不对称的大江,最终粉碎了曹操统一中国的理想。
王粲的《英雄志》和罗贯中的《三国演义》将诸葛亮打造成赤壁之战的最大明星,实际指挥并赢得战争的却是周瑜。这个高明的战术家以这样一场胜利解除了曹操对于孙吴的灭顶威胁。同时也彻底毁灭了另一个拥有统一中国理想的人物刘备的梦想。因为长坂坡的失败,刘备赢得了民心,却丧失了实力,导致在赤壁之战中只能作为配角出现。是东吴的军队流血牺牲消灭了曹军主力,夺回了荆州,从此消除了刘备作为刘表亲属合法接管荆州地界的可能性。他人流血赢得的土地是无法要回的,而没有了荆州这片基业,“隆中对”已经失去了一统中国的物质基础。赤壁大火同时摧毁了东汉末年唯一能够统一中国的绝佳时机,也彻底毁灭了刘备恢复汉室的潜在可能。唯一成就的,不过是东吴割据集团数十年的苟安。
中国再一次统一,需要推迟到七十二年以后的西晋,但那已经是一个被彻底耗空、失去了血性和理想的中国。三十六年的短暂统一中却有长达十六年的“八王之乱”,中原即将面临异族入侵、政权南渡,生民再次流离失所、家国梦碎。两汉时代那种相对的大一统和内部稳定,还需要再等三百年,待到大唐兴起后才能再次实现。
一旦撕去千百年来贴在曹操脸上的“汉贼”“奸雄”的标签,去体会他“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诗句,也许对赤壁之战的结果会有些许遗憾。因为这个结果,意外地中止了历史发展的大趋势。试图完成这一趋势的人,其实比胜利者更多地意识到“天地间,人为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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