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风景画家东山魁夷说过,风景就是“心境”,就是人们通过自己的眼睛所获得的心灵感知。人类原本就属于大自然的一部分,每一次邂逅美好的风景,我都能看到生命自身显现的光辉,体悟到生命的根源和意义。
一片树林,甚至一棵树,也是一种风景。树,静默无语,站立在我们面前,凝望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同样的,人与树相遇时,人也在倾听树的心语。
在小说《战争与和平》中,托尔斯泰描写过一棵巨大的老栎树。安德烈公爵第一次看到那棵栎树,是阳光灿烂的一个初春之日。树林里桦树长出了嫩叶,新生的小草从地里钻了出来,而路边的那棵老栎树,仿佛是一个苍老愤怒的怪物,它阴沉着脸,不受春天的蛊惑。当时,公爵的生命色彩阴郁,内心消极悲怆,他仿佛听见老栎树在说,“春天、爱情、幸福,全都是年复一年的无聊骗局”。暮春时节,安德烈再一次来到那片树林,他几乎没有认出那棵让他惊异难忘的栎树。老栎树完全改变了模样,粗糙的百年树皮里长出了鲜嫩的新叶,树冠繁盛苍绿,亭亭如盖,老年的悲哀和疑虑统统消失了。此刻,在公爵心中,少女娜塔莎青春的梦幻与希望感染着他,而眼前这棵焕发了青春活力的老栎树唤醒了安德烈生命的喜悦,他终于从内心深处发出了呼喊,“生命不应该在三十一岁时结束”。
读书读到这一段,我感慨万端,但我想象不出那是一棵什么样的栎树。终于有一天,在史诗般的影片《战争与和平》中,我看见了那株参天古树。我深深凝视着屏幕上那棵巨大的栎树,心潮汹涌澎湃。我第一次知道,生命中有这样神奇而神圣的瞬间,心灵与自然相遇,思想和自然交融,灵魂在与风景的对话中不断升华。
托尔斯泰笔下的那棵老栎树十分传神,它让我经久不忘。从那以后,但凡遇到我所喜欢的树,我就会用心倾听它们的心语。沉默的树,用特殊的语言向人们传递着生命的信念。
漫步于春天的树林,听得见树木生长的声音。在雨中的树林里行走,听得见树梢聒噪的声音。停步秋日的树林,听得见树叶飘落的声音。在每一个生命的季节里,我们都能听得到树的心语,那是一曲生命的欢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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