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敲,经常用来比喻做诗填词写文章时斟酌字句、反复琢磨的情形。这个词是有来历的。
据说,唐代诗人贾岛在长安城里骑着毛驴做诗,得到了“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两句。他想把第二句中的“敲”字改成“推”字,思考再三,犹豫不决,就用手做出推和敲的样子,无意中冲撞了京兆尹韩愈的仪仗队。贾岛被带去见韩愈,向韩愈说明原委。韩愈没有怪罪他,还为他出主意说,用“敲”字比较好。从此,韩、贾二人结下了友谊。这就是“推敲”典故的由来。这个故事流传甚广,几乎到了家喻户晓的地步。过去,我对这一典故的真实性一直深信不疑。最近,读到了古典文学研究专家曹道衡先生的《中古文学史论文集》,这才知道,原来这则故事纯属虚构,并无事实依据。
曹先生指出,“在近年来的文学刊物和研究、注释工作中还有一种现象也很可注意,那就是有些作者似乎为了通过一些生动的故事,来说明某些创作问题,有时往往忽视这些典故的原意或历史事实。例如,有许多短文大谈韩愈和贾岛商讨‘僧敲月下门’中‘推’字和‘敲’字的优劣问题。作为论诗,这样做也未尝不可。然而这故事本身并非事实,却几乎无人提到。考此事见于宋计有功《唐诗纪事》一类记载轶事之书,据云当时韩愈正任京兆尹之职,而韩、贾的友谊也是从此事开始的。但考之史实,则韩愈任京兆尹是在他死前不久,而他与贾岛的交往却要早得多。远在韩愈被贬潮州刺史时,贾岛就有诗赠他。原作俱在,可见此事不过是一种传说”。
曹先生所论,言之成理,持之有故。“推敲”这一典故,最经不起推敲的地方有两处:一是说此事发生在韩愈任京兆尹期间;二是说韩、贾交往自此事开始。
据史籍记载,韩愈生于唐代宗大历三年(768),卒于唐穆宗长庆四年(824)。他任京兆尹是在长庆三年(823)。其实,早在十二年前,即唐宪宗元和六年(811),韩愈与贾岛就在洛阳结识了。对贫病交迫中的贾岛,韩愈频频寄衣送粮,予以多方关照。贾岛原本是个僧人,号无本法师。他是在结识了韩愈之后,经韩愈规劝,才还俗应举的。元和十四年(819),韩愈上表谏迎佛骨,得罪了唐宪宗,随即被贬为潮州刺史。韩愈抵达潮州后致信贾岛,贾岛写了一首诗寄给韩愈,表达了自己的怀念之情。那首《寄韩潮州愈》,全诗如下,“此心曾与木兰舟,直到天南潮水头。隔岭篇章来华岳,出关书信过泷流。峰悬驿路残云断,海浸城根老树秋。一夕瘴烟风卷尽,月明初上浪西楼”。
可见,“推敲”只是传说而已,其细节完全经不起推敲。尽管如此,“推敲”这一典故对历代读书人的教育、启迪意义却不容低估。细节虽舛误不实,但对这一故事本身及其原始出处《题李凝幽居》一诗之颔联“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之“敲”字的锤炼,千百年来,无不津津乐道,传为美谈,成为一段文化底蕴十分丰富的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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